左美云：智慧孝老的模型及IT实现

作者：左美云，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

在中国传统伦理道德体系中，孝是最基本、最重要的道德。中国很早就有“孝悌为仁之本”、“百善孝为先”的说法。很多中国学者甚至将孝视为我国的根本文化，它反映了中国人特有的代际情感模式，是西方社会不具备的文化积淀。在习近平总书记做的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明确指出，要“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构建养老、孝老、敬老政策体系和社会环境”，第一次在党的最高文件中提出要“孝老”。

作为对传统孝老方式的革新，智慧孝老利用信息技术等现代科技技术，在老龄化问题日益加剧的今天，帮助年轻人以更恰当的方式感恩和回报老人，进而推动中华美德的传承和孝老文化的弘扬。

智慧孝老，与智慧助老、智慧用老一起构成了智慧养老的三方面的重要内容。目前大家讨论智慧助老的比较多，产业界已经有了很多实践。智慧用老也在受到学术界的关注，但是智慧孝老理论界研究的不多，更不要说产业界的实践了。本文即是对结合当下对“孝”的内涵研究来探索智慧孝老的内容及其IT实现的方式。

一、 孝的内涵及发展

传统孝文化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夏商周时代，经过儒家学派的不断扩充，主要内涵包括：

1. 供养父母：今之孝者，是谓能养（参见《论语》）；

2. 陪伴父母：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参见《论语》）；

3. 顺从长辈：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参见《孟子》）；

4. 尊敬长辈：孝有三：大孝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参见《礼记》）；

5. 爱惜自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参见《孝经》）；

6. 传宗接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参见《孟子》）；

7. 光宗耀祖：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参见《孝经》）。

8. 丧礼祭奠：惟送死可以当大事（参见《孟子》）。

当然，传统孝文化还被延伸到社会和国家层面，演化出孝悌和孝治的概念，属于广义的孝道，本文不做深入探讨。

随着时代的发展，现代中国人对传统孝文化进行了扬弃，并为“孝”赋予了新的涵义。北京大学老年学研究所陈功教授团队于2005年进行了一次全国性的孝与养老观念访谈调研，根据该数据，我们将老年人接受调研时提到的65个词条进行归纳、整理，得到现代老人眼中的孝，包括下述9个具体内涵：

1. 供养老人（供老）：子女为父母养老提供物质保障；

2. 照料老人（料老）：生活中帮老人排忧解难，生病时对老人关怀备至；

3. 陪伴老人（伴老）：给老人带来精神慰藉，使其不感到孤独；

4. 顺从老人（顺老）：晚辈和长辈遇到矛盾或冲突时，应通过恰当的沟通解决问题，让老人保持良好心情；

5. 尊敬老人（敬老）：对待老人需表示应有的尊敬。

6. 忍耐老人（耐老）：子女对失能老人应忍耐和包容，尽孝是个持续的过程；

7. 祭奠老人（祭老）：缅怀过世老人；

8. 不啃老：年轻人经济独立，不依赖父母生活；

9. 不扰老：年轻人精神独立，成年后不让父母担忧。

二、 智慧孝老模型

基于上述对当代孝老内涵的理解，我们构建了智慧孝老模型（参见图1）。

图 1 智慧孝老模型

模型的横坐标是时间，从左至右，时间维上部模块一的五个内容是日常情况下的孝老，第二个模块耐老是较长时间是否孝顺的内容。老人家过世后，年轻人应当为其料理后事，并在很长时间中特别是约定俗成的祭奠日对逝者进行缅怀祭奠，因而最后一个模块是祭老的内容。

参照美国著名行为科学家弗雷德里克·赫茨伯格（Fredrick Herzberg）提出的双因素理论，我们可以把横轴上方的7个孝老元素归纳为孝的激励因素，因为当子女给老人提供或优化这些支持时，老年人变得更加愉悦；

而模型下方的不啃老和不扰老两个内容可以归纳为保健因素。当子女物质上独立的时候，他们便不再啃老；当子女精神上独立的时候，他们便不需要父母担心，即不扰老。

模型的核心是供老、料老、伴老、顺老、敬老，这是现代老年人对孝道最普遍的理解。核心的5个孝老元素自底向上符合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参见图2的左部和中部）：最底层的供养老人，是孝最基本的要求；其次是对老人的照料。通过供养和照料老人，满足了老年人的生理需要和安全需要。中间是陪伴老人，给老年人带来精神慰藉和情感归属，满足了他们的社会需要。模型的顶端是顺老和敬老，这满足了老年人被尊重的需要。马斯洛需求层次顶端还有自我实现需要，这主要是“智慧用老”所关注的部分。当然，如果老人有自我实现（如学习书法等艺术）的需求，子女应该顺从和尊重来表达孝敬。

这5个孝老元素所关注的重点也有所差别。供养老人主要是为老年人提供物资，满足老人的物质需求；由于照料老人一方面需要相应的物资支持，另一方面需要人工服务，所以既要关注物资也要关注行为；陪伴老人主要是子女的行为；顺从、尊敬老人则更多地关注晚辈对长辈的态度（参见图2的中部和右部）。

图 2 智慧孝老模型核心

三、 智慧孝老的IT实现

作为一个孝老的支持系统，智慧孝老可以通过方便携带的智能手机应用（APP）及其他辅助物联网设备实现。智慧孝老的全面应用包含供老、料老、伴老、顺老、敬老、耐老、祭老、防啃老、防扰老9个智慧支持模块，老人或子女可根据实际情况选择性使用。

1、 供老智慧支持模块

供老智慧支持模块可以监测老人日常起居，发现老人衣食住行等方面的需求，并及时给子女发出提醒。具有需求监测、商品推荐和商品购买三大功能。

需求监测功能实时监测老人家里食品等生活物资的数量和保质期，并及时向子女发出购物提醒。系统还能根据老人身体状况和时间发现他们的需求，例如当系统检测到老人走路不平稳或者平均步速低于临界值时，会告诉子女他们的父母可能需要一根拐杖；每隔三个月（系统可进行参数设定），系统给子女推送一次理发提醒，每年推送一次体检提醒；换季时会推荐气候变化后老人可能需要的衣物和其他生活用品。

发现需求后，老人和子女都可以在APP中挑选系统推荐的商品，并直接付款购买。付款时，子女可以绑定老人的支付渠道，当老人账户中余额不足时子女能够一键转账。对于没有购买能力的老人，可以直接扫条商品形码/二维码把商品信息发给子女，让子女代购。

2、 料老智慧支持模块

该模块可以通过一键求助功能、健康检测仪等设备辅助子女对老人进行起居照料和健康照料。这一模块的功能如果扩展与智慧助老系统将会有较大的交叉。

老年人在日常生活中难免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灯泡坏了、下水道堵塞、电脑中了病毒……智慧孝老APP中的料老模块设有“一键求助”，老年人只需按下按键说出需求，子女就能收到提醒并根据系统建议给出解决方案。

健康状况不佳的老人更需要子女的照顾。智慧料老系统通过跌倒检测系统、床垫式生命检测仪、生命体征检测设备24小时监测老年人的生理指标。老人夜间翻身次数、深度睡眠时间等数据都被记录下来。甚至在老人如厕时，智能马桶都会自动收集和分析老人的排泄数据，检查老人的健康状况。子女们每天早上收到老人的健康报告。

这样，即使子女不能时刻陪伴在老人身边，也能掌握老人的生活、健康状况，并按需提供最及时的帮助和照料。

3、 伴老智慧支持模块

伴老智慧支持模块可以包含提醒功能、多媒体远程陪伴系统和伴老水平评价功能。

提醒功能可以给子女定时推送陪伴老人提醒，让他们每天给老人打个电话、每周看望一次老人、每月陪老人去一趟公园、每年给老人过一次生日。当然，具体的次数都可以在系统中进行参数设定。通过多媒体远程陪伴系统，老人和子女通过简单易用的视频电话能够天天“见面”。

智慧孝老APP可以监测并记录子女与老人的距离、对话时间，计算出子女陪伴老人（如一起看电视、一起购物）的时间和效率，给他们打出“伴老得分”，以及他们在所有人中的伴老大致排位。

4、 顺老智慧支持模块

顺老智慧支持模块主要依靠传感器、声音识别技术检测老人情绪，并在危险时刻发出警报。

老年人随身携带传感器（如腕表、项链）可以实时监测他的血压、心跳、体温、环境中的说话声音分贝数，还能辨识主人（老年人）及其直系亲属（子女）的声音。当传感器监测数据超过临界值时，智慧孝老APP可以发出警报，提醒双方控制情绪。如果与老人发生争执者是其子女，APP会将这一“不良信息”记录在案；如果是其他人，则给老人的亲属发送短信提醒和GPS定位，告知他们老人可能遇到不顺（愉快）甚至存在生命危险。

智慧孝老应用可以将老年人一天的情绪状况记录下来，绘制成心情曲线。通过这一模块，子女总能及时了解老人的消极情绪，与他们及时沟通，聆听他们真实需求，然后想办法予以满足。

5、 敬老智慧支持模块

智慧敬老可以通过社会范围的敬老评价体系实现，辅以敬老行为引导和孝文化建设。

如果建立全社会的敬老评价体系，那么所有人都有“敬老积分”。当年轻人对老年人施以善行表示尊重时，老年人可以通过智慧孝老APP给年轻人打分、评价来表达谢意。政府/为老服务机构则可以根据积分评选“敬老标兵”，定期举办颁奖仪式表彰表现优秀者。年轻人还可以将评价体系中的积分用来享受市政惠民服务（如游览公园免票，享受音乐会门票优惠），也可以到智慧用老平台换取老年人的“劳动成果”（例如到老友帮的经验分享平台向老年专家提问）。

公共场所监测到有老人到来时，自动广播敬老公告，提醒大家给老人让座，不要在老人身边大声喧哗或抽烟。合理的引导和适当的奖励，将有助于避免不尊敬老人的行为发生。

6、 耐老智慧支持模块

耐老智慧支持模块整合上述各个模块，持续监测年轻人的表现和老人的情绪，并将数据记录、整合和分析，获得年轻人的“耐老综合得分”。在时间维度上评价子女对老年人尽孝的程度。

对老年人渐渐失去耐心的年轻人，不仅会看到自己的孝老得分持续走低，也会收到及时的提醒，告知他（她）应当保持积极乐观的情绪。同时，系统会为其推送社会上感人的“孝老”事迹，以及父母含辛茹苦将子女抚养成人的宣传片，感化内心。

7、 祭老智慧支持模块

祭老智慧支持模块利用互联网技术，开辟“绿色祭祖”新方式。将传统的灵堂、墓地迁移到虚拟世界中，不仅可以省去清明节两地奔波的烦扰，还能减少因焚烧祭品带来的环境污染和森林火灾。人们只需轻敲网址，便可进行网上扫墓；只需轻点鼠标或轻触手机屏幕，便可为逝者送上一束虚拟鲜花。为了更好的缅怀逝者，亲友们可以在留言板上写下哀思，还可以上传逝者生前的文字、照片、传记供生者瞻仰。

8、 防啃老智慧支持模块

当老年人不愿意或没能力为子女的任性买单时，他们有权捍卫自己的权益。防啃老智慧支持模块包含虐待老人报警功能和消费监管功能。

当老人由于受到虐待发出“救命”等呼救信号时，智能手机能够识别并自动报警，同时警告施暴者让其终止暴力行为。在消费监管模块，老人将自己的银行卡、信用卡副卡绑定在智慧孝老APP中。当子女用老人的钱购物时，老人的手机会收到确认提醒。老人也可以为其设置消费上限。

9、 防扰老智慧支持模块

防扰老智慧支持模块的功能主要是地理位置监控。开启智慧孝老APP中地理位置共享功能后，家长/监护人能够随时监控子女的出行信息。通过联网银行系统、交通系统和酒店，监护人可以中止（未）成年子女的消费权限，让他们无法乘坐公共交通，也无法入住酒店。以减少老人的担忧，或者对老人的打扰。

10、实例：智慧孝老的使用场景模拟

上述的智慧孝老支持模块既可以单独使用，也可以组合使用。下边举一个模拟的使用场景。

35岁的小王是个外企白领，家安在北京，年迈的父母退休后住在天津老家。平时，他们都通过智慧孝老APP交流。最近，小王从父母的健康报告中看出父亲的睡眠时间已经一周没超过5个小时了。于是，小王登录专门为老年人开发的社交网络平台（比如“老有帮”www.rd1860.com），利用以前为老人让座获得的敬老积分提了一个关于如何治疗失眠的问题，得到许多老年专家的回应，决定买一个安睡枕头送给父亲。周五到了，智慧孝老APP给小王推送一条周末回家探望的提醒。同时，供老智慧支持模块显示老人家里的牛奶即将喝完，小王在系统的推荐链接中选购了一箱高钙牛奶。周六一早，小王买上枕头，便携家带口直奔天津。到家时，牛奶已经送到，老两口笑得合不拢嘴。

孝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智慧孝老支持系统借助“智慧”的力量帮助年轻人更好地与老人沟通，进而更好地尽孝，满足老年人物质和精神双重需求，使家庭更和睦，社会更和谐。

本文就智慧孝老的模型与手机应用的IT实现做了初步探讨，但对于孝老我们能做的还有很多，例如采用大数据、云计算、游戏化等思想为老人提供更加智慧便捷的孝老服务。这需要学术界和产业界一同努力。